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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風‧春風

最近和一位網友討論了一句成語。網友是素未謀面的異國華人,通常網上這樣的討論很容易會演變成各執一詞的爭拗,最後不歡而散,幸而這位網友很有涵養,我們的討論終究也沒變成意氣之爭。
(示意圖源:互聯網)
(示意圖源:互聯網)
我們討論的成語是“春風化雨”。這不算是生僻的成語,網友誤作“東風化雨”,這很明顯是錯了,春夏秋冬四時分別對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,春天吹的是東風,因此東風和春風有時可以交換來用,“東風夜放花千樹”,如果改成“春風”也沒什麼關係;但在別的場合,例如赤壁之戰,時在隆冬,吳軍名副其實的“處於下風”,沒有東風助陣,不能用火攻來破曹軍的連環船而苦惱不已,最後還是靠諸葛亮露了一手借東風的奇技,才能克敵制勝。因為風吹的方向是勝負的關鍵,這裡的“借東風”便不能隨便改成“借春風”。

春風化雨,我認為這句成語本來就是這樣,沒必要改成東風化雨,而且也從來沒見過有人這樣用。網友卻告訴我:有的,還說東風化雨的出處是《孟子‧盡心上》,“比喻良好的薰陶和教育。”

網友在他的國家是開書店的,文化水平不低,他這樣言之鑿鑿,我也不大敢反駁,只好虛心上網查證,鍵入“東風化雨”,看到一堆連結,都說出處是《孟子‧盡心上》,意思是“比喻良好的薰陶和教育”,和我網友說的一樣,原來他也只是轉貼網上的資料而已。只有一兩個網站列出孟子的原句“有如時春風雨化之者”。我覺得有趣:這不正好證明這句成語應該是“春風化雨”,而不是東風嗎?雖然這個句子讀起來怪怪的。

不過我也發覺自己孤陋寡聞,居然一直不知道春風化雨的出處,便隨手拿了本四書來翻翻,沒想到把〈盡心〉上章從頭到尾看了兩遍,後來連下章也看了,都找不到那一句話,只有“有如時雨化之者”,偏偏就是少了春風二字。我這才明白為什麼網上引用那個句子讀起來怪怪的:孟子的原文本就沒有“春風”,不知是誰把這兩字硬塞進去,令句子讀起來極不通順。

所以這應該是一個沒有明確出處的成語吧(我也翻過辭典,《辭海》和《辭源》都沒有“春風化雨”),“春風”想是借用了“如沐春風”“春風風人”的意思,“薰陶、教育”沒錯,但強調的是春天這個季節的風,溫暖、和藹,所以也不宜改成“東風”。

從我和網友小小的蝸角之爭,可以看出網絡上不真實的資訊隨處都是,假新聞不只限於世界大事,小至一句成語,網絡也可以無中生有,甚至捏造出處。

我們現在都已習慣凡事上網搜索,方便固然方便,但仍然得隨時警惕,那些資訊只可作為參考,不可盡信,否則以訛傳訛、積非成是,徒然為識者所笑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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